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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死去活来（第1页）

咸通酒馆在龙泉镇开了几十年，每到了傍晚时分，做工务农的下苦人便三三两两的来到咸通酒馆，花上三文钱就能要一碗温热的老酒，倘肯再多花一文钱，就可以买一碟盐煮笋，或者茴香豆做下酒菜。等喝得眼花耳热，筋骨便舒缓了过来，仿佛一天的劳苦都被忘在了脑后。

沈阔今年二十二岁，祖传的做鞭炮手艺，在镇子西面租了个小门面卖鞭炮。昨天李府办丧事，买了好些炮仗，沈阔大发利市，便请了铁匠黄友德和熊家老大熊健喝酒。

“李家真是阔气，老爷李中出殡的路上，光是炮仗就放了一万响，那架势比镇子里过年放的炮仗都多。”沈阔喝了一大口老酒，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铁匠黄友德放下酒碗，说道：“那有个屁用，我听说李老爷是坐船淹死在江里的，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有找到，最后棺椁里面放的是李老爷日常穿的几件衣服，就出殡上路了。”

沈阔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世道忒煞奇怪，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命不长，李老爷多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黄友德吃了几个茴香豆，说道：“可不是么，李老爷辛辛苦苦一辈子，挣下了万贯家财，说不定最后就便宜了外姓人。”

沈阔说道：“我也听说了，前几天李府的殷三儿来酒馆喝酒，那小子酒量浅，喝了两碗老酒便醉了，嚷嚷着少爷李进是个病秧子，这几天昏迷不醒，连名医戴老先生都束手无策，肯定活不到这个月底，到时候管家荣贵就接管了李府的家财，他是荣贵的干儿子，将来也是少爷了。”

熊健一直喝酒不做声，听沈阔说完，拍着桌子说道：“混账王八蛋！自从李老爷死了，管家荣贵就放出了话，今年的铁板租要从六斗涨到一石，再给官府交了人头税，也剩下不多少粮食，这分明是不给佃户活路了。前几天楚老爹带着几个乡亲去李府找荣贵理论，殷三儿这狗日的，竟然放狗咬楚老爹，这他娘的还是人么？”

黄友德喝干了一碗老酒，高声说道：“我娘舅就是李家的佃户，在镇子外种着几亩水田过活，要是今年涨了租，那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熊健已经喝了五六碗老酒，身子发热，一把扯下了上衣，赤膊说道：“我和两个弟弟自小没了爹娘，是我奶奶一手拉扯大的。老人家有痰喘的毛病，我们兄弟三个拼死拼活的在地里干活，满以为今年多打些粮食，换了银钱给老奶看病抓药，谁知道荣贵这王八蛋要加租。反正也活不下去了，今年的租子我还不交了，荣贵敢来收租，我就给他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把他的心肝挖出来，看看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沈阔闻听之后，连忙劝道：“熊大哥，可不敢做出格的事情，这官府和有钱人是穿一条裤子的。我光棍汉一个，无牵无挂，手里倒是有几钱银子的积蓄，熊大哥若是要给老奶治病，只管拿了去用。”

黄友德给熊健倒了一碗酒，说道：“老弟，要是杀人不偿命，我也恨不得拿刀剁了那荣贵和殷三儿。可咱们还得忍着过日子，你要是缺钱，我也能接济你几钱银子，千万别和哥哥客气。”

熊健是个刚强汉子，他知道眼前的二人过的也不宽裕，并不愿意给他们添麻烦，端起酒碗一口气喝干，说道：“我再想想办法，要是实在没辙了，再麻烦二位兄弟。”说完，披着衣服便起身告辞。

沈阔看着熊健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黄友德摇了摇头，夹了一筷子盐煮笋，放到嘴里又吐了出来，说道：“这笋子又老又咸，嚼不动！”

李进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一切都那么清晰。在梦中，他变成了一个古代的翩翩美少年，生于大富之家，虽然自幼丧母，却是被父亲关怀备至。李进经历着少年人的一切记忆，感受到了少年人从小到大的喜怒哀乐。少年人是不快乐的，甚至是有一些忧郁，这让李进十分困惑。

“这哥们儿大概就是读书读傻了吧，作为一个富豪的儿子，而且还是一个举人，这是既有钱又有政治地位的节奏啊，你还忧郁个毛线啊？”

“你说你一个高富帅，放到现代绝对是秒杀一切小鲜肉的存在，还读什么书啊，把妹不好么？我都替你害臊，身边这么多的稀缺资源，到现在还是个童子鸡，你脑门被雷劈了吧？”

“哎呀我滴个亲娘，我好像就是被雷劈了，才做的这个梦吧？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李进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疼，一下子从梦中清醒了过来，睁眼一看，自己被一个古装美女抱在怀里，脸贴着美女丰满柔软的胸脯，仔细一看，这美女长着丹凤眼，鹅蛋脸，脸上的皮肤好像奶油一样白皙。

“卧槽，这不是艾米么？我怎么躺在她的怀里了。”李进一激动，又晕了过去。

“少爷，你醒醒啊，醒醒啊……”碧姑抱着李进，看到他睁开眼睛，本来特别欢喜，谁知道少爷又晕了过去，急忙大喊。

李进好像被梦魇住了，他能感受到，能听得到，就是睁不开眼睛，身体也无法动弹。他听到几个女孩子焦急的声音，好像抱着她的小姐姐叫做碧姑，不是艾米，可为什么长得这么像呢？

过了一会儿，这屋子里面好像来了两个男人，一个年轻人抄着公鸭嗓说道：“少爷的寿衣我已经送来了，趁着少爷胳膊腿儿还没硬，赶紧给他穿上吧，要是咽了气就不好穿了。”

碧姑把寿衣扔到了地上，沉着声音说道：“殷三儿，这寿衣留着你自己穿吧，少爷活得好好的，才不要这破衣烂衫。”

另一个老年人说道：“碧姑，我知道你对少爷忠心，可忠心也得分时候，少爷眼见不得活了，就连戴老先生也没办法，你就不想想自己的退步么？看在你尽心服侍少爷的份上，我做主除了你的奴籍，再给你一千两银子，你出府找个好人家嫁了，做个当家娘子不比做姨太太强上万倍。怎么样，贵伯没亏待你吧？你要是答应，今天我就给你办，就连这屋子里的三个小丫头我也绝不亏待。”

碧姑冷笑一声，说道：“我这个人是个死心眼儿，不像贵伯您心思活泛。老爷虽然不在了，可少爷只要一天没咽气，这府里就还是姓李，你还不是主子，少拿大话唬我。你别忘了，少爷是有功名的举人，还是县太爷的女婿，虽然还没娶亲，可县太爷已经口头答应了。你要是敢放肆，我拼了命不要，也要去县衙告你以奴欺主，到时候自然有人能治你。”

那个老年人好像很失望：“碧姑，你这又是何苦呢？难道我会盼着少爷死？我全是一副好心肠，你可不要误会了啊！”

碧姑说道：“人在做，天在看，是好心肠还是坏心肠，咱们心里都明白，今天有我在这里，你就不能动少爷分毫！”说完，又叫了哥哥陈奎进来，斩钉截铁地吩咐道：“谁敢在少爷面前没规矩，你就拿大棒子往死里打，打死了我去偿命。”

那个老年人悲天悯人地说道：“唉，让少爷安安心心的上路多好，这又是何必呢？”说完之后，那个公鸭嗓的年轻人又叫了起来：“碧姑，别给你脸不要脸，你以为你真是姨太太啊，就凭着你哥陈大傻子，能护得住少爷么？现在院子外面有二十多个小厮，贵伯咳嗽一声，他们就冲了进来，你哥一个人能对付得了么？给你个台阶下，你就赶紧顺坡下驴，你一个丫鬟，没名没分的，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碧姑闻听之后，带着怒气说道：“哥，你给我打这个王八蛋！”陈奎刚要动手，那个老年人喝道：“我看你敢？”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李进睁开了眼睛，眼神看着老年人说道：“你说你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姑娘吵个什么劲儿啊，真是为老不尊。”又看向了碧姑，说道：“那个艾……碧姑，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别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不把老人家放在眼里，还是要尊敬老人的么。要不然他老人家给你来个碰瓷儿，看你吃不了兜着走。”

屋子里的人，看着李进睁开眼说话，有的欢喜，有的愕然，不过一时之间，都没有人言语。

李进感觉脖子有点酸，在碧姑的怀里扭了一下脖子，好一片波涛汹涌的温香软玉啊！

“你们都傻站在这干什么？是被点穴了还是心梗了？不用上班工作啊，都给我散了，散了！”

管家荣贵感觉李进的话高森莫测，有点儿摸不到头绪，就躬身施了一礼，说道：“那老奴就告退了，少爷你好生安歇。”说完，带着殷三儿转身走出了屋子。

小丫鬟香墨捡起地下的寿衣，一把扔出门外，喊道：“留着自己穿吧！”

碧姑和红药看着少爷醒了过来，激动地直流眼泪。玉琪娇憨地说道：“好我的少爷哩，你可真能唬人，这几日差点没把我们吓死，刚才你说的点穴和心梗，还有上班是什么意思啊？”

李进没有答言，他抬头看着碧姑的脸，嘴里念叨着：“老子莫非穿越了？”

碧姑泪眼婆娑地看着李进，见他又说谁也听不懂的胡话，心里想着：“少爷能活下来就好，就算发热烧坏了脑壳，变成个傻子，我也愿意服侍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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