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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老太君闻言当即就变了面色,她也想到,府中园子里的小湖是年年秋冬季节都要清理的,若说湖心有水草还有可能,湖周边水域怎会有能缠住人的水草?!
廖老太君本只当这次锦瑟落水是彦哥儿戏弄锦瑟,如今事情一下子便成了谋害,她怎能不惊吓失措?她愣了半响这才猛然盯向海氏,只因彦哥儿小小年纪不可能想到这么歹毒的害人计谋来,便是他能想到,也不可能是他指使人在湖中布置的水草。而这府中要害会害锦瑟的,只有海氏一个。
廖老太君这般想,二夫人等人自也是如此想的,一时间大家皆瞪着眼睛盯向海氏。他们的目光那么明显,海氏怎会不知她们是何意?
平日廖老太君是信任疼惜她的,众妯娌也都是敬重关心她的,几位姑娘更是对她恭敬孝顺,如今一下子失去这些,海氏岂能不惊慌难过?
人有时候是极奇怪的,只有在行至绝地时才会反思自己,才能清醒地看待问题。海氏已然失去了丈夫,若是再因她对自己的种种放纵再被家人厌弃,若是因她的尖锐愤满连儿子也被毁掉,那她便觉自己什么都不剩下了。
这时候海氏又想起锦瑟之前和她说过的那些话来,她是成年人自然是分得清好恶来的,锦瑟若然真有恶意便也不会将话说的那么明白透彻,那孩子是意在消除和她之前的隔阂才那般做的。她是早便瞧出来自己这个大舅母走不出夫婿亡故的阴影,性情越来越偏执扭曲,在拿她们姐弟出气泄恨,这才表现的不卑不亢,坦坦荡荡。
因为锦瑟那孩子知道,若然她表现出愧疚迁就之态来,自己便会越发将夫婿的死往她身上推,便会越发在这条偏路上越走越远。待得自己做出什么执拗之事来,待的真照成伤害,那时候她再清醒过来也是无法回头了。
锦瑟一个未曾及笄的孩子尚且能这般通透的瞧事情,面对她,而她却迟迟不能面对自己,面对夫婿的死。如今锦瑟为救彦哥儿跳下冰湖险些丧命,而彦哥儿遭人利用险些谋害了表姐!
若锦瑟今日当真死在那冰湖之中,她心中是否就高兴,就觉着彦哥儿为他的父亲报仇雪恨了?
海氏自问,发现答案是否定的,若当真那般,她才真无颜在廖府中生活了,彦哥儿小小年纪便杀了表姐,只怕心灵也会遭受巨大创伤,会越长越性情古怪,一辈子都要毁掉。
想着这些,再见众人瞧过来的各种痛心,不信,怀疑目光,海氏当即一个机灵已然明悟了许多事情。她未语泪先流,尚未来得及出声为自己辩解,倒是内室的门帘被挑起,柳嬷嬷扶着脸色苍白的锦瑟竟走了出来。
廖老太君一惊,忙道:“这孩子怎下床了,快扶回去,快扶回去!”
廖书敏几个也忙围了上去,簇拥起锦瑟,担忧地扶着她,锦瑟却淡淡一笑,迎上海氏瞧过来的氤氲目光,见她双眸含泪,眼睛中分明有各种情感汇聚成愧疚的暖光来,锦瑟心一紧,眼眶便也红了,只觉今日一场祸事倒也遭的值当了。她冲海氏微微一笑,这才对廖老太君道:“祖母,我已无碍了,说几句话便进去休息。”
廖老太君见锦瑟坚持,这才忙令柳嬷嬷和王嬷嬷扶着锦瑟坐下,锦瑟这才道:“我潜入水中寻不到彦哥儿,这才恐他掉进了石堆中摸过去找寻。那一大片水草就隐藏在石头后,我之前未瞧见便被缠住了腿,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浮上水面,便因呼吸不过晕厥了过去,险些就丢了命。定然是有人算准了我下水必到石堆旁寻人,这才早先埋进去的,这回的事必定是有人欲借彦哥儿的手杀害微微,还请外祖母和舅母们查明真相,为微微做主。”
锦瑟言罢,廖老太君等人面色更为难看起来,廖书敏拉了锦瑟的手,觉着她双手像冰块一样寒冷,想着她所说之话登时也后怕的身子微微发抖起来。
方才众人还有些怀疑会不会是王嬷嬷多想了,如今听了锦瑟的话便皆肯定是有人要害锦瑟的命,大家皆又瞧向海氏,却闻锦瑟又道:“这要害我之人居心险恶,不仅要谋我的命,还想将事情推到大舅母和彦哥儿身上,令文青和廖家再度反目成仇。大舅母如今被疑,可微微却相信此事绝非大舅母所为,且不说大舅母对我没有必杀的恨意,便是她真有心害我,也万不会采用这种方式。只因大舅母对彦哥儿的爱是有目共睹的,一个母亲又怎会将心爱的儿子视为杀人的刀?!所以微微信大舅母,也请外祖母查清楚真相,还大舅母一个清白。”
廖老太君不想此刻锦瑟坚持出来不过是为海氏分辨,她微怔,众人也都愣住,可却着实因锦瑟的话已不再疑心海氏,锦瑟说的没错,海氏便是再怨怪锦瑟,也不可能借彦哥儿的手杀人。
方才看来是她们一时震惊误解了海氏,廖老太君怔过之后叹了一声,吩咐廖书敏几个送锦瑟进屋,这才冲海氏道:“大媳妇先起来说话。”
海氏闻言眼眶中泪水便落了下来,她站起身来,福了福道:“母亲,可否让媳妇来审彦哥儿,这孩子也吓坏了。”
廖老太君听罢瞧向拽着海氏衣角的彦哥儿,见他一张小脸上满是泪水,可怜兮兮的,便道:“你问吧。”
海氏这才先询问了春喜,却听小丫头道:“六少爷听到表小姐被老太君罚跪佛堂后很高兴,又听奴婢说老太君不准表小姐用膳,就叫奴婢去盛了两碗汤,在其中一碗里撒了尿,叫奴婢陪着他溜出院子一起去佛堂。被表小姐识破,六少爷生气地跑了,奴婢追出去就寻到不少爷了,后来才在后园的假山后找到了六少爷。”
春喜说罢又将彦哥儿威逼她的那些话零零碎碎地学了一遍,海氏当即就变了面色。春喜是个小丫头,自然发现不了这几句话中所包含的心机,可海氏等人却不同,当即便听出这几句话步步紧逼,不可能是出自彦哥儿这么个小孩子之口,分明是有人教的他。
海氏蹲下哄了哄彦哥儿,这才问道:“你和母亲说,你从佛堂出来可遇到了什么人,是谁叫你骗表姐说你落水了的?”
彦哥儿闻言却自怀中摸出一只草编的蚂蚱来,道:“嬷嬷……嬷嬷说我听话就能帮我解气……能帮母亲出气。”
众人面色一变,廖老太君已吩咐尤嬷嬷去集合府中所有的嬷嬷过来。海氏闻言面色变了变,拿了彦哥儿手中蚂蚱,道:“这蚂蚱是那嬷嬷给你的吗?彦哥儿可还记得那嬷嬷长什么样子?”
彦哥儿闻言点头,又抽泣着道:“母亲,彦哥儿是不是做错事了?”
海氏见儿子眼中满是依赖和不安越发愧疚起来,抚了抚彦哥儿的头,这才道:“彦哥儿一会帮母亲将给你蚂蚱的那嬷嬷找出来,再去给表姐好好道歉,跟表姐说彦哥儿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表姐原谅彦哥儿,彦哥儿便还是好孩子。”
彦哥儿听罢想了想,这才道:“表姐害彦哥儿没了爹爹,母亲不讨厌表姐了吗?”
海氏当下面上就是一红,瞧着儿子水洗般清澈的眼眸,眼眶也红了下,这才道:“你爹爹不是表姐害死的,以前母亲和彦哥儿一样做了错事,所以一会子彦哥儿指出那教你做坏事的嬷嬷来,母亲和彦哥儿一起给表姐道歉,请表姐原谅好不好?”
彦哥儿却犹豫着半响才道:“可是……表姐来了母亲就总是哭……”
海氏见他如此当真是又心疼又感动又愧疚,跪下来将彦哥儿抱在怀中落泪道:“以后母亲不会了,彦哥儿想表姐为什么听到你掉进了湖中便不顾一切地跟着跳进了湖里去?”
“表姐要救彦哥儿……”
“是啊,表姐像母亲一样喜欢和关心彦哥儿,这样才会一听到你落水便跳进那么冷的湖中去,彦哥儿欺骗了表姐,还辜负了表姐的心意,是不是该道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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