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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分享残忍的秘密二（第1页）

——还记得开学报道的那个晚上吗，你去找了小沁，小沁又找了我把我骂了一顿，也是在那一个晚上，我知道我们真的不可能了。我接完电话没多久，小湘就敲了我房间的门，她说她已经知道我跟小沁分了手，然后她再一次跟我告白了。我还是拒绝了她，她突然抱住我又哭又叫，问我为什么我们之间没了小沁却还是不可能，我直觉她的病又复发了。而且比起刚查出的那时候要严重得多，那时候她只是破坏周遭的东西，而那天她拿了一把水果刀，就那么搭在她的手腕上，她的手还是又细又白，好像她只要稍稍松手，那把刀就会立刻把她整个手掌削下来。

——是我亲手把她从自闭里救了出来，我不可以再亲手杀了她，所以在那个晚上，我就已经答应她了。其实我根本没那么好，我并不全是因为心疼她，我是在跟自己较劲，因为小沁跟我分手了，所以我也抱着破罐破摔的态度接受了小湘。

我现在终于能明白，那天古湘把我叫到医院去，然后她说陈逸要是离开她就等于亲手杀了她。我那时还觉得她那么说像是一种表达陈逸对她有些什么责任或是同情一样的修饰，但是再次在陈逸嘴里说出，我才知道那真的一点假都没掺进去。

我细想了一下那天晚上我在干什么，我只不过是跟小沁吵翻了，然后就自以为自己很有个性地稍稍难过和绝望了一会儿就睡去。但是陈逸在那一天晚上经历的两大变故，是我拿从前的六年里任何一天的苦痛去与之衡量，都会被嘲笑着击退的微不足道。

——我告诉小湘，不可以告诉妈妈我们正在交往的事情。其实这是我给自己留的最后的后路了，我希望在陪小湘一段时间之后，她自己会明白我们之间的感情无论怎么换位置都不可能演变成为真正的爱情，又或者我希望总有一天会有另一个人真心地爱她，会把她从钻牛角尖的情绪里拯救出去，然后我就可以自由了。

——但是我最后都没能按自己计划的履行到最后，你知道是因为什么的，对不对？

这段时间我听过很多人讲故事，我听陆佳云说过张孟轩和王航，听过顾昕昕说过徐冲冲，甚至就在刚才，我还听张孟轩说过他自己和陆佳云的故事。但是他们讲故事的时候总是按照自己的思路和语言组织流畅而然地讲完一个故事，就算中间有停顿，也不过是我自己耐不住了主动插话进去。

但是陈逸和古湘讲故事的时候，竟然都会情不自禁地停下来，然后问我一些什么，这让我更相信这件荒诞事情的残酷真实性，他们的确就像是每天生活在一起的人，兄妹，或者恋人。

——我……是因为我吗？

我那时候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因为我撒谎了，早在病房里古湘就对我坦白了，我只不过没想到她说的全部让我心神恍惚的真相不过是整个无法理清脉络的事实里的冰山一角。她那一天竟然还以为陈逸一直都不知道小沁那件事情都是她的计划，而陈逸也并不知道古湘早就找过我，我背着两个人各自的秘密，那些我原本以为不能承受了，定睛回望，却也从最初被压得龇牙咧嘴到现在从容淡定了。

我现在甚至可以接受自己作为破坏他们之间恐怖平衡的第三者了，起码这种头衔并没有“感情的侵入者”这种恶俗的形象那么让人无可非议地唾弃，不是吗？我现在除了这一点，也没有另外多余的可以拿来自我安慰了。

——嗯……虽然我是真心想要陪伴小湘直到她能慢慢痊愈，但是我在家里真的太压抑了，我不但要在跟小湘单独相处的时候提醒自己从兄妹的身份转换为情侣，又要在妈妈面前继续伪装成什么都没有。所以那时候最开心的事情，应该就是在晚上跟你们一起在秘密基地里了，杳杳，我知道曾经有些事情让你对自己很没有信心，但是我……真的觉得你很可爱，于是那些心情就无法控制地主宰我了。

——我原本也想要等小湘的病好了之后再试着跟你发展，但是小湘竟然每天都偷偷看我的简讯，她也知道我们秘密基地的事情，知道了你和你姐姐，还有陆佳云。所以那天她在我出门之前主动要求我把她也带上，她在你们面前，说是我的女朋友，我没有办法反驳，因为我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她真的越来越过分，甚至还弄伤了猴子，把原本无辜的人都牵连了进来，我也才意识到，也许纵容对她的病情一点帮助都没有。

——而且……而且我也觉得那时候你好像刻意躲着我，我当然没有资格要你等着我，所以不久之后，我就跟小湘提了一次分手，她马上问我是不是因为你，虽然我闪烁其词，但她还是又发病了。连续好几天不吃东西，睡觉也只睡两三个小时，后来她贫血住院，就是这个原因，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求我不要分手，一边哭一边要把针头拔了，我真的不能不管她，她是我的妹妹，就算她不把我当成真的哥哥，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啊，更何况，我明明只要答应了就可以救她，就算我不欠小湘什么，我也要为了妈妈，把她的命留下来。

所有的线索终于越过时间的阻隔，在海天相接的地平线上契合地吻合在了一起，原来在今天之前，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只是整件事情里最浅显于表的皮毛，以我的心机和智慧，要去破开整道谜题，要么就是在半途中被坎坷绊倒而吓跑，要么就是彻底死在散漫迷雾的荆棘丛里。所以此刻，我竟然万分感激陈逸告诉我这些，一句一刀的真相。

——杳杳，其实我也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在那一天，我在病房里被小湘抱住的时候，我也有想过就这么放弃你算了，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喜欢上了小湘，毕竟这个世界上，她是最需要我的人。而你跟我，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在那个时候刹住车，就还来得及。如果不是那天虞天神在台上说那些话，如果不是你逃出来，我也许根本就没有勇气跟你告白，但是既然我这么做了，就代表这段感情我决定要拿起了。

听到这里，我不免有一些苦闷，原来陈逸也并不是像一个战士一样所向披靡地来到我身边，他跟我一样有过彷徨和失落，也想过停滞甚至是退后，他的难言之隐与我内心自我生成的自卑和矫情比起来，简直庞大得塞不进我的承受能力。但是他还是满身伤痕地站到了我面前，把身后那一整片的夜幕都生生拦住，只回以我最释怀灿漫的笑容。

只是，将空间切换到古湘的视野里，她所看到的不过是一片空白之中，陈逸头也不回地扑向火海与山地，连滚带爬地逃出她无助和充满惶恐的世界。

不行，我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再假惺惺地悲天悯人了，陈逸一意孤行地独自击败了所有别人无法插手的苦楚，才能在现在坐在我的身边，如果我一味尊崇最愚钝的公平，那他为了做的一切，背离的一切，不都失去初衷了吗。

——那你……消失的那两个月，古湘和你，你们都一直在一起吗？

陈逸低下头搓了搓手，我也条件反射地觉得有点冷了，想起大年初一那天，贴着我手心的属于陈逸的温度，那么即使我知道我这句问句得到的答案一定是肯定，也没有再多害怕。

——跟你告白以后，我回了家就跟小湘再一次提分手了，不出所料她又开始发脾气，还威胁我说要告诉妈妈，我说就随她吧，我相信妈妈知道了，一定也会觉得这件事情荒唐，然后她会带着小湘去看病，做心理辅导，我就可以彻底解脱了。但是小湘她真的太偏激了，她拿着剪刀，先是剪自己的头发，然后剪自己的衣服……我知道光靠我是根本没办法救她的，我打电话把妈妈叫了回来，然后我们一起捆着她去了医院。

——医生怎么说？

我知道我问这些话在旁人看来兴许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但那画面在我脑子里的撞击力度实在太大了，那个长发飘飘宛若天仙的古湘，哭得满脸涨红，手脚乱舞着像是犯人一样地被捆绑起来送到那个充满消毒药水味的牢房。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蝴蝶效应里的那只该死的蝴蝶，竟然是我这样一只丑陋得随处可见的昆虫。

——医生说，小湘的病不住院已经不行了，她随时都有可能再出现自残的行为。我明白这样做对你来说一点也不公平，我已经对你有了承诺，我应该撇下她到你身边才对。但是当我看到她被捆住手脚，泪痕未干地望着天花板，我放轻步子走进去，她突然微微张开嘴巴对着空气说，哥哥，为什么我又被绑起来了。

——当时我就知道，我走不了，至少在她彻底好起来之前，我一定不能离开她的身边。我可以救她一次，我就必须救她第二次，她是我的亲人，就算我不能像她期望的那样去爱她，我也要永远保护她。我求妈妈让我留在那里照顾她，她同意了，也去帮我们请了长假。我关了手机，连孟轩都瞒着，就是因为我知道，如果他给我带来你的消息，我一定又会动摇的。

不远处那个红围巾的小男孩终于如愿以偿牵住了小女孩的手，我终于原谅了陈逸那两个月的不告而别，甚至给那两个月里对陈逸偶尔升起埋怨的自己打了个最恶心的分数。说到底，命运并不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如果陈逸没有在那两个月里留下来照顾古湘，如果我没有在此刻觉得那时古湘确实比我需要陈逸千万倍。

那么从一开始，这样的顾杳杳，就不会喜欢上那样的陈逸。

2008年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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