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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之望了她片刻,扬手拿下银色面具。烛光下的容貌轩华灼灼,俊美之极。
裴萦目光流连于他的五官间,倒不复之前的紧张,只黯然了双目,轻声道:“我记得你……你果然是独孤玄度的儿子。”
商之道:“当年逃亡在济水之上,多谢郡主相救之恩。”
“这就是你这些年关心我身体的缘由吗?”裴萦目光有些凄凉,“因为当年我为了你失足掉入江水,落下这个病根,所以你关心我,只是为了报救命之恩?”
商之不语,似是默认。
裴萦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又问:“既是记得恩情,为何先前又向姑母请辞婚约?走之前说是北疆战乱,不一定能回来。如今回来了,婚约还算数么?”这些话她说得一气呵成,抛却了女儿家的羞涩娇弱,问得大胆而又勇敢。双眸于苍白的面容间熠熠光闪,一刹那散发着宝石般异彩和美丽。
商之从未料到病弱娇柔的她还有这样的一面,愣了愣,方低声道:“抱歉,郡主。”
裴萦一直盯着他,没有丝毫怯怕和后退。但待他的话一出口,她的目光便瞬间暗下去,低垂了头,轻笑:“是因为我姓裴吗?是因为我不但是你的恩人,更是你的仇人,对不对?”
“不仅因为这个。”
“还因为什么?”裴萦冷笑抬头,“因为你的心中已有了喜欢的人?”
商之张了张口,还未回答,忽听楼外脚步声嘈杂,透过殷红的窗纱,已可见夜色下火光明燎。湖风忽盛,将红绫吹开。商之伸手握住窗纱,望着楼下密集的火把,铀光冰凉的弓弩,轻轻一笑。
裴行负手站于一众幽剑使之间,浅碧长袍,清俊如玉。
“国卿大人,商之君,独孤尚!”他微笑,“当年的漏网之鱼,叛臣逆子,终不逃今日。”
商之闻言无动于衷,只是回眸,注视着裴萦。
裴萦面容惨淡,声色幽凉:“二叔说,唯有这样,你才能留在我身边。”
“这便是我们的距离,”商之叹息,“虽是恩仇难解,却还是太过遥远。你不懂我,我亦无法靠近你。郡主今后好自为之,你当年救我一命,今日又存心再害我一次,算是扯平。”他按住窗棂,正待跃身下楼,却发觉腿脚一软,筋骨松散,气息闷滞于胸前,近乎窒息的难受。
裴萦忙上前扶住他,颤声道:“你怎么样?”
“龙涎香藏毒?”商之冷笑,迅速自腰间锦囊里取了药丸吞下,拂开裴萦的手,扶着墙壁,转身下楼。
楼底靠近门边的幽剑使拿着绳索木枷上前,商之眸光一瞥,笑道:“裴相是要缚我么?”
裴行道:“负罪之人自要按法问罪。”
“是么?”商之笑意无谓,悠然望着远方沿湖岸迅疾而来的一对人马,缓声道,“怕是陛下却不这么认为。”
裴行见他面色有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禁扬了扬唇。飘摇的火光下,他嘴角的那丝笑意显得异常地阴凉刻骨。“本相早该料到,商之君怎会这般束手就擒?”裴行转目望向商之,夜色深远,将他的眸色亦映出幽深无底的黑暗。
夜风中商之黑袍飞动,脸色从容。不过须臾,湖岸边的人马已匆匆赶来楼前。为首的是个年轻将军,紫衣铠甲,英气勃勃,双目顾盼飞扬,扫过在场诸人,最后落于裴行身上,含笑上前:“车邪见过丞相。”
裴行面容无澜:“将军不好好守卫禁宫,来此处乡野有何贵干?”
谢澈自怀里取出明黄卷帛,肃容道:“陛下有命,让车邪前来迎商之君回朝。此乃陛下旨意,丞相可要过目?”
“不必,”裴行一甩衣袖,“人在那里,带走便是。”
谢澈望向商之,商之一笑,整了整衣袍,对裴行揖手道:“商之前来闻喜,除却探望郡主,还有一事想请教裴相。”
“何事?”
商之抬目,慢慢道:“此事话长,怕是要从十四年前的安风津之战说起。”
湖风湿寒,夜凉起雾,裴行的面容僵冷一瞬,清俊的眉宇间忽起峥嵘锋芒,良久,才从商之脸上挪开目光,转身向湖边桃林走去。
“请商之君移步一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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