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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在座人都心知肚明,皇帝没有多少日子了,这一场晚宴,与其说是家宴,不如说是最后一面。
&esp;&esp;席间觥筹交错,飞觥献斝,若是不知情的人看来,自然是语笑盈盈,欢歌笑语,好不热闹。
&esp;&esp;皇帝也微笑着看着满堂儿女亲眷,时不时示意张胜全举杯,代他敬酒,那被点中的自然忙不迭,喜不自禁,笑得嘴角直咧到下巴。
&esp;&esp;倒是华滟,因心情陈杂,无意多饮,只浅浅沾了沾唇角,就放下了杯子。
&esp;&esp;她听到身后那一桌上传来几道细微的声响,似是在议论今日的菜肴。
&esp;&esp;“醍醐、麆吭、野驼蹄、鹿唇、驼乳糜、天鹅炙、紫云浆、玄玉浆……噫!进宫这般时日,今日才算大开眼界!”
&esp;&esp;华滟不自觉将视线落到水晶盘中,忽觉身侧有异动,她悄悄转头,只见太子妃指了指陈列其上一道丰盈微颤的酱色肉肴,低声对她说:“才进上来的新鲜熊掌,煨得烂极了,你多用些补补身子。”
&esp;&esp;华滟亦轻声道了谢。
&esp;&esp;此时宴到酣处,满堂人都吃得醉醺醺的,酒气混着食物的芬芳醇厚,交杂出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臭气。
&esp;&esp;华滟因天热胃口不佳,此气味入鼻,更欲作呕,任是山珍海味、珍肴异馔,她扭头再看,毫无一丝胃口。
&esp;&esp;太子妃关切的目光下,她正欲开口解释,就见太子妃怀中的大郡主踮起了脚费力地去够一只杯盏。小孩子手脚灵活,饶是太子妃与她身边的女使反应再快,待到两人手伸出去阻止时,大郡主肉窝窝的小手就摸上了这只西洋进贡来的水晶高脚杯。
&esp;&esp;一声清脆瓷裂声后,晶莹碎片滚落到地上,连同杯中注满的紫红色芬芳异常的西洋酒,一同沾染到了华滟的裙上。
&esp;&esp;玉色如意云纹绫裙上顿时弥漫开一片艳丽的酡红。
&esp;&esp;“素商!”太子妃呵斥。
&esp;&esp;那孩子的手猛地缩了回去,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犯下了错,钻进太子妃的怀里,悄悄露出一张脸来,怯怯地望着华滟。
&esp;&esp;素商探出的小手白生生的,藕节似圆滚滚,揪着华滟的裙摆,不停地摇晃着。
&esp;&esp;太子妃被她弄了个哭笑不得。
&esp;&esp;立时有训练有素的女使上来收拾局面。
&esp;&esp;这边动静颇大,连太子也注意到了:“怎么了这是?”
&esp;&esp;此前几名年长的宗亲王爷团团围住了太子和皇帝,都不必猜都知他们是在隐晦地议论着皇帝大行后的事情。太子华潇对待宗室的态度不如他的父皇亲近,几个老王叔对此很是担忧,今夜叫他们捡到好时机,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恨不得叫太子当场给他们立下字据来,好保证他们以及华氏宗室将来的荣华富贵。
&esp;&esp;太子妃摇头,拍了拍大郡主的背,嗔道:“瞧瞧你的好闺女做的好事。都把滟儿衣裳弄污了。”
&esp;&esp;太子转而看向大郡主,大郡主张开手臂扑向太子,奶呼呼地唤道:“爹爹!”
&esp;&esp;“诶!”太子眉眼舒展。
&esp;&esp;大郡主素商是太子的头生女,待她向来就不同。华滟也不会同一个黄口小儿计较,不过是衣裙脏了,换一身便是。于是她同太子妃说了声,便带着女使悄悄走过小道,去了净房更衣。
&esp;&esp;清凉殿内热闹依旧。
&esp;&esp;老王爷们从皇帝那得到了允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太子正和几位皇叔应酬着;三皇子坐在奚贵妃身边,拉也拉不动,狼吞虎咽地啃着一整只烧鸡,奚贵妃满脸尴尬;四皇子躲在三皇子的影子下发呆;女眷们红飞翠舞,霞裙月帔,嬉笑声不绝于耳……
&esp;&esp;倘若只视这一处宫殿,倒是熙和安澜,人丁兴旺。
&esp;&esp;皇帝环视一周,不见华滟的身影,他有些发怔。
&esp;&esp;过了一会儿,他艰难地在龙椅上挪动着身躯,发出一点声响来。张胜全循声而来,恭敬道:“陛下?”
&esp;&esp;皇帝从鼻腔里喷出一丝气息,发出含糊不清的模糊语调。
&esp;&esp;张胜全笑笑,面上更为恭谨:“这都是老奴份内的事,整敢担一句辛苦。”
&esp;&esp;皇帝又张了张嘴唇,颤巍巍抬起了手,指了指丹陛下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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