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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月亮透过琉璃窗清清淡淡地照进来。
&esp;&esp;窗上嵌着的是佛郎机舶来的琉璃,宝蓝色的琉璃里浮沉着赤金的宝相花,绚丽得简直能令人窒息。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贡品时,极为喜欢,缠着皇帝撒娇不已,皇帝哈哈大笑,大手一挥,这价值千金的琉璃片就变作了永安公主寝殿上的窗页。任是骆皇后嗔怒不已,她也没有松口将琉璃卸下还回去。
&esp;&esp;华滟翻了个身。
&esp;&esp;也许是睡前盯着这窗,一时晃了神吧?她想。
&esp;&esp;这琉璃窗照进来的光,不是蓝色的,还能是什么颜色的。她又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窗上孤零零的金花。
&esp;&esp;她刻意地控制自己不去想,谁才会生着一对蓝眼睛。
&esp;&esp;
&esp;&esp;“嘿,你听说吗?”
&esp;&esp;“什么?”
&esp;&esp;“就是那个——”
&esp;&esp;“哪个呀?”
&esp;&esp;“啧,就是城门口堆着的那堆东西。”
&esp;&esp;“噫!你莫要再提,我这恶心才压下去呢。一想起那堆东西我就直犯恶心……”
&esp;&esp;小宫人们坐在阶上窃窃私语,身边还堆着未清扫完的落叶和扫帚。
&esp;&esp;华滟从回廊下经过,下意识地听了一耳朵,皱起了眉。
&esp;&esp;濯冰上前呵斥道:“你们!是哪个手下的?正事不做在这游手好闲!”
&esp;&esp;小宫人们一惊,回头看到贵主来了,战战兢兢地立了起来,挤在一块儿,活似枝头叽叽喳喳的雀儿。
&esp;&esp;华滟淡淡扫过一眼,濯冰会意地停下了训诫,改口道:“刚刚说话的两个,上前来,公主有话要问你们。”
&esp;&esp;便有两个小宫人颤颤巍巍地对视了一眼,走了几步出了列,把头埋得低低的。
&esp;&esp;华滟默了默,问:“你们说的,见了就会犯恶心的东西是什么?又怎么会堆在城门口?”
&esp;&esp;有一个胆子大些的宫人,就大胆地抬起头来,偷偷地窥了华滟一眼,道:“回禀殿下,奴昨日跟采买的哥哥们出宫去给奴的老娘探病,回来时路过宣平门,瞅、瞅见城门前十里处堆了好大、好大一座……”
&esp;&esp;“好大一座什么?”华滟问。
&esp;&esp;“……好大一座尸山!”这小宫人见一定要他说出口,踌躇了半晌,干脆把眼一闭把头一昂,大声说了出来。
&esp;&esp;“你说什么?尸山?”濯冰难以置信地问。
&esp;&esp;华滟亦惊,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esp;&esp;“莫不是你看错了罢?”
&esp;&esp;小宫人耷拉着脸哭嚎道:“千真万确!奴婢怎敢欺瞒您呀!不信,姑姑您闻闻!奴婢这身上血腥味都还没散呐!”说着就扯着衣袖往濯冰鼻子底下探。
&esp;&esp;确有一股异样的腥气。
&esp;&esp;濯冰皱眉板脸喝道:“行了行了!回去。”
&esp;&esp;华滟道:“即使宣平门因为地势比其他城门都要冷清不少,可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叫人在城门口堆了一座尸山。你知道那尸山的来历?”
&esp;&esp;那小宫人就忙不迭地应道:“知道知道!那尸山臭不可闻,天气还有些热,生了满天的苍蝇乱飞。奴婢远远地看见了,就躲开了,刚巧路旁有个茶棚,那茶棚主人是亲眼看着尸山堆起来的。当时在那歇脚的还有个秀才公,说那尸山叫做什么‘京观’!怪文绉绉的,奴婢也不晓得什么意思。茶棚主人虽见了全程,但他都躲在灶台下不敢露面,哥哥们问他,他也说得颠三倒四的。还好有个秀才公,给奴婢说明白了。”
&esp;&esp;一口气说了老长一段话,小宫人口水都说干了,他下意识地伸舌舔了舔干燥地起皮的嘴唇,又咽了口唾沫。好在他口才还不错,说话又有条理,华滟便也等着他换口气继续说下去。
&esp;&esp;“那秀才公说,是和鞑靼打了胜仗的将军回来时,发现大军后面还偷偷摸摸跟着一小支鞑靼蛮子,将军就想把鞑靼蛮子全部歼灭。但是那些蛮子怪会躲的哩!一路上狡猾的很,将军打了好多次都没有全部打完。
&esp;&esp;“然后,将军走着走着就快到上京了。这个大将军一想不成啊,京里还住着皇上和太子哩!于是在离京不远的地方设了一个圈套,引得那剩下的鞑靼蛮子全部都进了埋伏,将那群蛮子全部捉起来了。
&esp;&esp;“将军生怕还有没进渔网的,那叫什么来着……”小宫人挠头抓耳。
&esp;&esp;华滟提醒了一句:“漏网之鱼。”
&esp;&esp;“对对!”小宫人恍然大悟,兴高采烈地接着说道,“就是这个词儿!秀才说,生怕有漏网之鱼,于是下令把那群蛮子全部都杀了,尸体堆在来上京的必经之路上,震慑剩下的鞑靼蛮子!”这后半句,他应是学着那茶棚里的读书人,摇头晃脑地说,连语气都学了个惟妙惟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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