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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忽然一阵异常的沉默,离歌轻轻咳嗽一声,云玳瞬间反应过来,却是俏脸飞红,狠狠跺了跺脚,嗔怒道:“爷爷!”言罢扭身,双手掩着脸逃出帐中。
离歌努力克制着追出去的冲动,故作镇定在案边坐下。
“离歌就留下吧,”贺兰柬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一双含笑的狭长眼眸恰似几分狐狸的狡猾,望着离歌道,“明日段氏入城时,便有劳你协助段老了。”
“这……”离歌转目看向商之。
商之低头喝着热酒,没有出声。
离歌于是点头应下:“是,贺兰将军。”
“柬叔,我们也该走了,”商之放下酒碗道,“你的身体――”
“不必担心我,喝点酒就又有力了。我最爱段老的烈酒,”贺兰柬一笑,费力自软褥上起身,拿过一碗热酒饮了几口,笑道,“走吧。”
“等等,”段瑢唤住他,将酒壶中剩下的热酒尽倒入一个空的酒囊,隔空扔给贺兰柬,笑道,“你的死活我不管,但不能让少主总为你担心!”
贺兰柬无声笑笑,将热酒揣在怀中,随商之步出帐外。
暗夜苍穹下的草原广袤如幽谧难辩的深海,头顶烈风,寒如刀侵。贺兰柬身子微微颤了颤,翻身上了马背,勒紧缰绳随商之驰出。
骏马纵腾苍原上,向东方卷尘而去。
一颗星冒出乌云,孤零零悬在万丈高处。
高丘上,商之勒马,望着密密麻麻屯扎在柯伦河对岸的匈奴大帐,沉沉叹了口气。那里红光漾天,狂风吹过时,飞扬的烈焰张牙舞爪,直透出吞噬万物的狰狞。
“少主,看什么?”贺兰柬开口,冷风灌入嘴中,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
“匈奴集兵三十万压至云中,昨日一战虽胜犹险,且不过损敌八千人,九牛一毛,”商之沉声道,“如今云中城唯有精兵两万,敌人十五倍于我,退敌谈何容易?”
“鲜卑自古多劫难,却至今犹存。百年前的灭顶之灾所赖有乌桓司马氏的援助。只是这一援助,却要我鲜卑对他司马氏世代称臣。而这百年里,鲜卑又与柔然、匈奴长久为敌,平安之时少之又少,族人迁徙不定。云中城虽在,却往往等同于一座孤城,少主若要兴鲜卑,必要灭匈奴与柔然的威胁,取漠北大草原以安定族人,这才是大道。而如今这个局势,看似是上天降下的又一次灾难,但同时,却也不一定不是一个机遇――”贺兰柬笑了笑,不急不徐道,“况且战非死战,以战退敌或许难,以计退敌或许易。”
商之回头:“柬叔是有计了?”
贺兰柬摇头:“敌不动,我亦不动。敌一动――”他话一顿,寒风中,那张病恹恹的脸庞上唯有一对飞扬的浓眉透着无限生气,从容笑道,“敌一动,我便有计。”
商之静思片刻,又道:“除了匈奴,我还担心一事。”
贺兰柬心中了然:“少主可是担心与匈奴停战、却仍压在东北方的柔然大军?”
“正是。”
言至此处,贺兰柬也不由叹息:“我亦担心这个。”他看了眼商之,心思一动,忍不住问道:“少主何不让郗公子与长靖公主……”
“不可胡说!”商之低喝道。
贺兰柬抿唇沉默,半响,方轻声问道:“若到了那一天,少主有何方法?”
商之仰起头,静静望着夜空。
远峰积雪莹莹,任苍天云起风动,那冷冷耀出的银芒却是一如既往地圣洁照目。
“兵来,自是将挡。”他缓缓启唇,语气冷硬而又淡定。
贺兰柬一笑,身心一下皆是放松下来。
他面前的这个黑衣男子虽是弱冠之少,言词举止间却已然透出顶天立地、气吞风云的英雄气概。
鲜卑族人心中的昆仑神子,如今已是光华初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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