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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表兄的一声冷哼。
明明没有说什么,但这一下子就让沈明珠明白,表兄他讨厌她。春日里暖洋洋的街上,那样好的天气里,沈明珠就那样孤零零的站着,像是一个没脸皮的玩意一样,供人看戏取乐。
“采荷,去打些冷水来。”沈明珠疲惫地叹了口气,先前在外祖母家学到的另一件事情就是,冷水净面可以消去泪痕,以免旁的人看到了她嫌晦气。
只是刚收拾好脸,院外头就响起了几道敲门声,沈明珠听着有些心慌,接着就是表兄的声音传了进来,“沈明珠,你今天怎么又闹出些事,对方也是你能得罪的吗?”
不过只是一句话,就让沈明珠刚刚洗去的泪痕又布满了整张脸上,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话可以这么伤人。明明最初的时候,表兄还会在知晓她恐惧黑夜的时候,替她在院里头布满了烛火,只为了她心安。
她硬是咬着牙,把自己的哭腔憋了回去,表兄已经讨厌自己了,难不成还要闹得谢府上下都知道她是个不知好歹的玩意。
“对不起,我不该这般的。”
“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会了。”
沈明珠的心口像是开了一口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缺口,偏偏又是自己亲手剖开的,怨不得旁人。
以为她会和往常一样,同他斗几句嘴再威胁一下要去找母亲告状的谢清霖一下子愣在外头,踟蹰一路想好的话全堵在嘴里头,总觉得不上不下的。
他在院子外头皱了皱眉,院子外头的花影照在地上,有一种泠然的破碎感,像极了白日里头沈明珠那张难过的都有些泛白了的脸。
夜色中素来讲究世家大族规矩的谢家公子,神色莫名的有了几分烦躁。谢清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甚至于入夜之后再这样敲人家女郎的门更是不合规矩,但他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明明就像是沈明珠说的,今天她这般不受礼数的同人家正经官家小姐当街吵闹,不只是会牵扯了他谢清霖的名声,更是让她一个还没有及笄的女子传出这样的闲话,总归是会影响名声的。
无论是从礼法还是人情,这位新出炉的谢大状元郎都觉得自己没有错,却仍旧是觉得心里不安,就连往日里喜爱的妙笔文章都看不下去。
但真的来了,他的语气又是那种让人畏惧的冰冷,不带一点子温情。
听到沈明珠两句认错的话,谢清霖本以为自己会不再感觉不安,心里头却越发觉得烦躁了,他将这归功于自己又得给这个恼人精收拾烂摊子——毕竟这样的事情他做的实在是太多了。抑或是自己担忧她会同母亲告状,到时候又要让母亲忧心?
慧敏过人的谢状元郎心念一动,眉心紧蹙的为自己此刻焦灼和迫切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定然是因为担忧母亲,所以才会不断地忆起白日里头那人泫然而泣,却又强忍着没有哭出声的样子。
那家伙,就是喜欢恼人。
小时候就喜欢缠着他,他学的玩意也闹着非要学,无论是自己临摹过得字帖还是写了诗稿的纸笺,都宝贝的跟什么似得,偏偏学不到精髓,没有一点主心骨,假模假样的附庸风雅。最后还却还哄得母亲也跟着闹,给她寻了个先生来教她书法。
一想到这,谢清霖在心里头呵了一声,那先生,临帖的本事还不如她那个恼人精呢,真是浪费。
上次看她还非要拿她绣的丑荷包换自己那盒还没舍得喝的明前新茶,不过是一个没忍心,就被她欢欢喜喜的拿着走了。一想到这,端方公子谢清霖就一肚子恼火,饶是他平日里人情练达,却仍旧因为自己的新茶被那家伙拿走而生气。
院子里头的没有声音再传出来,那种让人恼火的烦躁又袭来,清隽英气的谢大状元郎似乎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他怔忪了一下,没得到意料之外回应之后,鬼使神差又多说了一句。
“知道错了,就不要同家母告状,以免又让她担忧。”
这话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不痛不痒的话一句家常般,却一下子把沈明珠心口上的钝刀子给打磨的锋利了,刹那剜了进去。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十岁那年她刚刚入府就收到了父亲再度续弦的家信,语气里满是对她能够得到表姨母收养的庆幸,就像是丢弃了一个累赘。那天她哭的很大声,而表兄却温柔的告诉她。
“别怕,以后谢府就是你的家。”
她信了,也这样做了。
采荷看着刚刚擦干泪痕的小姐,两行泪又滚了下来,却仍旧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在昏黄的烛火底下映照着,像是失了魂一样说了句。
“知道了。”
她沈明珠,早就应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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