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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昕远站在他们后边,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懒洋洋地看着前边的寒暄。他见惯了这种场面,客套地与他父母打招呼,也许是礼貌,也许想打招呼留个印象,更多是有事相求。
当一个人的能量和社会关系足够大时,自然会练就一身面热心硬。社会能量交换规则如同物理定律一样,参考系不变,规则都难以被撼动。只是,很无聊,他觉得这一切都无聊透了。醉心于这一体系的能量交换并为成为上位者而自矜,从而更执着地成为信徒,是件特别无聊的事。
当他看到宁国涛也上前跟宁真打招呼时,他环顾四周,发现了站在角落里的宁清,她正站在桌子前,手中拿着一支圆珠笔。
赵昕远走上前,看到了她认真地将“澍”写在随手撕下的一张小红纸上。
“这个字应该是这么写的。”她将纸递给了旁边的老头。
老头戴着老花镜,看了半天,“能不能再给写大点,不行我就写了大树的树了。”
“我来帮你写吧。”
宁清转头,竟然是赵昕远。他接过毛笔,蘸了墨。站着手臂悬空,毛笔随着其灵活自如的手腕在红纸上挥墨而下。
“小伙子练过的吧。”老头盯着他写的字看。
宁清不懂书法,只觉遒劲有力,却不突兀卖弄。而她不怀好意地想他作文高分全靠这一手的字吧。她那一□□爬字,议论文全靠狂堆例证排比强行拔高境界不断往主旨靠。
“练过一点。”赵昕远写完就放下了笔,转头看向宁清,“这儿人多,要不要去旁边?”
“好啊。你有没有进去烧香?”宁清跟着他穿过人群。
赵昕远摇头,“没有,人太多了。”
宁清笑了,“你是不信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信?”
两人走到了角落杂草丛生的地上,宁清看着庙门口的人陆续往来着,手中握着香火,不知是虔诚还是习惯。
她想了想,“宗教大抵可以分成两类,要么求神,要么求己。前者是交易关系,给神供奉,渴求回报。后者把神当作心理医生,实则是自医。你显然一个都不需要。就像我刚刚看你站在那,你只觉得周遭一切都很无聊,只是在忍受而已。”
他轻笑了声,不置可否,“那你呢,是哪一种?”
“不知道,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也没事想不通。”刚刚站在菩萨像前,她大脑一片空白,毫无欲念之心。把那座雕像当成了没有应答的人,自顾自地说这话,“比起虚无,我更愿意承受痛苦。接受规训,被纳入一套评价体系并任由他人来衡量我的价值,才是可耻的事。”
赵昕远看着她,晦暗的灯光中面容并不真切。在无比喧闹的环境里,她呓语似的碎碎念再一次展现了她不为某种规则所控制的野性,可能她自己都未发现。纵使表面以乖巧伪装,实则是掩不住的不屑一顾。
这是种,十分迷人而危险的气息。
危险,是有致命吸引力的。
宁清说完自己都笑了,都在他面前神神叨叨什么呢,“我要回家了,你呢?”
“回家看春晚吗?”
“看电影。”宁清看着依旧被人群围绕着他家人们,“你是在这等你爸妈吗?”
“看什么电影?”
“《放牛班的春天》,一部法国电影。”
第14章
宁清刚下了面包车,手中拎了个杂粮饼回宾馆准备洗个澡时,就接到了刘律师的电话。
当事人一旦决定认罪认罚,自己没有请律师,公安机关会指派值班律师。
宁清听完了电话,极度恼火,“刘律师,您先跟我说,大概要交二十多万,罚金是按一到五倍来交的,我这已经交了两倍多了。您现在又来跟我说,交了钱,量刑仍然可能是两到三年。那请问,我交这么多钱的意义是什么?我们已经认罪认罚了,您能不能去跟检察机关协商,将量刑控制在一年以下并且写在具结书上面?或者发一份量刑建议书。”
“宁小姐,因为你姑父找了关系,现在是假期,都在打电话给检察官、法官拜托紧急处理。你昨天说决定了认罪认罚,现在又给说不满意这个具结书,流程走到一半拒绝签署,我怕是会给法官不好的印象。”
“你是在恐吓我吗?当时跟我们家属说的是交罚金是对案件量刑有好处,到检察院交罚金来不及了,现在去法院加了罚金,表明了态度,法官可能轻判些。”宁清拿着电话站在房间里,一个姿势都没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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