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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云氏的话,徐善然唇角微扬,脸上绽出笑来,却并不立刻上前,而是依着规矩先后向母亲并舅母问好之后,才坐到云氏跟前。
云氏抬手将自己跟前的女孩揽进怀中,细细观察着,又轻轻摩挲对方的脑袋:“好孩子,病好了就好,你这一病过去,看上去竟仿佛长了好几岁。”说着左右看看觉得徐善然头上只扎了两个花苞,缀上金色的小铃铛并银色的丁香,可爱固然可爱,却难免显得素净了点,不由拔下鬏髻上的两颗东珠,分别别入徐善然的发间,这才笑道:
“这样更漂亮了,没事来你娘这儿翻翻匣子,她就你一个闺女,怎的连首饰都舍不得给你多戴戴?”
何氏不由笑道:“大嫂惯会埋汰我,我就这一个女儿,东西不给她还能给谁?”说着招了徐善然过来,不知是不是因为云氏的话,她左右看看也觉得女儿穿着打扮素净了些,不由去找徐善然身旁的丫头,一眼没看见,眉头就皱了起来。
徐善然这时笑道:“是我懒得戴太多东西,总觉得重了些。因为我这点懒惰,倒叫舅母每次来都要被我偏走几件首饰,现在还好,再多几次以后,舅母肯定每次见到我都要心里埋汰这泼皮破落户又来了。”
一句话落,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尤其云氏与何氏,都笑得有点掌不住了。何氏哎呦着说:“这孩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最近真是嘴皮子一翻,一串一串的就出来了。”
云氏也笑得不行:“我的姑奶奶,我倒也想有这么个能说会道的掌上明珠,可惜家里的混小子一个个见天的见不着,好不容易见着了要不就是猴得没边,要不就是闷得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实在愁煞人了!”
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和母亲感情再好,徐善然也不是特别习惯被人揽进怀里抱着。
她正好乘势从母亲怀抱中脱出来,坐到下首的椅子上,又招丫头拿了两个五蝠捧寿白瓷碟子来,自己则取出帕子来,用手帕包着慢慢剥了两个橘子,撕开摆好,让丫头递给上首的母亲和舅母,才收了帕子,让一旁的小丫头也给自己剥一个。
这个时候,何氏正好和云氏说起布施的事情来。
在何氏依着主持所言治好了徐善然之后,那些曾在佛祖前许过的愿望差点快成了何氏的心病,只要稍微空闲下来,就念念不忘的惦记着,深怕自己慢了一步,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女儿又会出什么问题。
对于布施一事,云氏也是极为赞成的,还给何氏出了些主意,等两人商谈着要拿出多少银子的时候,徐善然忽然出声:“娘亲,我们还住在山上,这么快就开始布施吗?”
何氏不由笑道:“傻丫头,布施是我们对佛祖的心意,还管你住在哪儿?”
徐善然:“那娘亲打算从哪里开始布施?持续多久?由谁来统共管理?”她顿了顿,又说,“我之前听爹爹说过些道理,仿佛是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若我们日日布施,会不会反害了某些人?”
这一串话下来,何氏竟有点被问住,一下子没能回答上来。
一旁的云氏听了也想到一点之前忽略的,不由暗叫一声不好:若是为了还愿,布施一两次还没有什么问题;但依着姑奶奶刚才的意思,仿佛是想长久的做下去,这哪里成的?银钱还罢了,主要是这件事多少有些犯忌讳,一个不好,便要被御史台参上一本,实在划算不来。
再则说,若是一次还好,交给心腹下人处理也就打发了,但要长久做着,难免要主母亲自督管,她这个小姑子……在家里的时候有些被宠爱过了,虽说性情真是一等一的,但在管家上面也实在有点拿不出手来……
正思忖间,房里的帘子又被打起来,桂妈妈带着薰好的倒挂鸟走了进来,刚走进就觉气氛有些沉闷,不由忙给自家太太并云氏上了一杯茶,又亲自把熏香给了云氏,笑道:“舅太太今天来得正巧,这鸟儿日日熏着也薰得差不多了,今天正好叫舅太太品鉴一下,看我家太太最近得到的香味道可好。”
云氏笑道:“看来这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说着将手中的香朝着那鸟引了一引,就见本来安安静静站在桌子上的绿鸟儿忽一展翅,绕梁而飞,顿时香生满室。
云氏微微阖目,嗅了一嗅,睁眼赞道:“仿佛有些龙楼香的味道,又不那么浓郁,十分的清爽自然,是加了些草木香进入调和吗?”
“是新品,我也满用着,大嫂觉得好待会就包一包回去,没事闲玩着。”何氏忙道。
云氏笑着点点头,话题就又回到了布施上面。
进来的桂妈妈一听,见不是起了什么争执,便安安生生站在角落,只添茶倒水,听主人叙话不提。
问题既然点出来了,事情再要讨论,就免不了对着前路上的石头苦恼,徐善然并不着急,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只等两个人都有些讨论不下去的时候,才说:“佛祖跟前的布施自然不少,平日里的大户人家的施粥我们也是时时跟的。”
这话其实还稍嫌谦虚了些,国公之上只能封王,一个朝代里头能被封为异性王的,哪怕包含了死后追封,都是屈指可数。平日里,佛祖跟前的布施不说,那些施粥济灾,其实都多由朝廷下旨,继而勋贵并大臣牵头举办,其中勋贵之中,便是国公侯爵府牵头。
这话说的正是现下的情况,何氏云氏都微微点头。
徐善然又说:“再接下去还能做的,也无非借些名目在佣户中减些租子,往善堂发些衣食。但租子减一年减三年就好,只是一次的功夫;善堂也不可能日日发着衣物与粮食,这些都不算长久,母亲如果想长期做些事情,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又有个行得通的法子。”
这话有些超出一个七岁孩子会说的了。云氏不禁问:“那善姐儿有什么想法?”
“母亲昨儿不是有些头晕?想用和真堂的丸子压压,包里却没有带着,到底想着山路不易走便罢了,依女儿说,再有这事,不如发给那些外头的人做,跑腿银子并封赏厚些就是了。”
“这……”何氏有些迟疑,觉得这并不能算布施。
倒是云氏,心里一盘算,颇觉可行:“只怕做不大。”
“太大了御史台又有得忙了。”徐善然笑道。
云氏又说:“到底招眼了些。”
“他们倒觉得这才是国公府应该做的。”徐善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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