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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便惊住,昨夜还有人死了?
暮青道:“昨夜人在山坡上被杀,刀架在死者脖子上直接拖下了山坡,致使创口多次遭到破坏,验尸时头颅已只剩后颈一层皮肉连着,当时只能断出凶器是刀,很难细断。”
若有精密仪器检测骨面创痕,许能根据报告细致推断,但此处哪有精密仪器?验尸时又是夜里,光线条件也不具备,只能做出那等程度的推断了。
“但今早这起案子,附近没有山坡,人是被杀后就地剥了衣衫开膛破肚吊去树上的,颈部创缘虽遭到绳索破坏,但未及深处,尚能验出创道。”暮青说话间将那尸身的头颈微抬,将头颅向后一压,那血糊糊的皮肉、血管、软骨便暴露在众人眼前,暮青在那创口处用手指虚虚划出道弧,“看见里面了吗?弧形的。”
她将手收回,尸身的头颈放平,目光落去十步外的草地上,那地上长草掩着滩秽物,草长但不密,一眼就能看见“人是在那里解手的,他解手完想回去时,凶手袭击了他。”
暮青起身向那草走去,鲁大以为她要像昨晚一样去细查那草中秽物,结果她只看了眼草上的血迹,便转过身来往回走了两步,停下时旁边前方的草地上又见一片溅出的血迹。暮青看过后道:“凶手是在这个位置袭击了他,血喷出来,凶手将刀一撤,才有了后头那串抛甩状的血迹。然后凶手将他就势放倒,划开并剖开胸腹,这里的大片血迹可以证明。总的来说,犯案手法与昨晚的一致,残暴嗜血,果断干脆,现场没有拖拖拉拉的痕迹。且此处林子离前方营帐只有百步,凶手在离军营如此近的地方都敢杀人,其胆量也佐证了是同一人所为。”
暮青又走回尸身旁,拾起那丢在一旁的军服,上面有血手印和擦拭状的血迹,“凶手犯案后,拿衣服擦了手和刀,然后才离开。”
暮青扫了眼林子,前方是军营,后方是林子,逻辑上凶手会从林子里离开,但是这处林子离营帐太近了,昨天扎营后定有不少人来此解手,远处的草地都踩得很杂乱,这么望一眼,找不到有线索的脚印。暮青只得抬脚往林中走,新兵们解手不会去林中太深处,说不定深处可以找到凶手从哪里离开的线索。
鲁大、那陌长和韩其初在后头跟着,没人打扰她,且她明显是要找脚印,三人便也四处看,想看看草痕有何不对之处。
这林子颇深,走进去后草有半人高,哪里塌了一片很好发现,四人放眼一望,却没找见!山林远处已有金辉漫天,晨风拂着草尖儿,绿油油的草浪迎着金辉,静谧壮美。
这景致却无人欣赏,那陌长只觉背后发冷。没有脚印,凶手看起来就像是杀人之后凭空消失了一般!
“难不成,凶手根本就没走?他、他躲在军营里?”那陌长惊问。
“不,他走了。”暮青道,目光落在远处,“聚过来,看那边。”
三人闻言向她聚过来,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一丈外有棵树,树身上一人高的位置树皮上有块泥印。
脚印!
树身上有脚印,凶手会轻功?
鲁大大步到了那树前,盯着那树身上的泥印,脸色阴沉。他又往前找了几步,在丈许外又见一脚印,高度还是一人高,顺着那脚印又往里走,只又找见三处脚印,便再也寻不出了。凶手轻功离去,脚下的泥印蹭去树身上,越蹭越少,便渐渐寻不着了。而这林子远处便是深山,山脉延绵数十里,已无法推测凶手去了哪个方向。
暮青望着那树身上的印子,皱眉深思,似有不解之处。
听韩其初在后头开了口,“将军,末将在家中时读过些山图地理杂记,记得这青州山中曾有一族,名为估巴族。此族世代居于深山,常以活人祭山神,以祈长生,进山砍柴打猎的百姓常遭毒手。此族擅机关之术,官府屡次清剿不下,死伤无数,最后索性一把山火烧了大片山林。志中记载,山火延绵百里,数日不绝,从那以后便再也没见过估巴族,应是全数烧死在了山中。末将以为,此族既擅机关之术,定有藏身秘处,是否尚有余孽存世,此番冲着我西北新军来,是为了报一族之仇?”
但……那清剿烧山按书中记载乃嘉永年间的事,嘉永年间距今已有两百余年。
当然,也不能因年代久远便排除凶手是此族人的可能。凶手残暴,倒颇有此族之风。
“估巴族人喜用弯刀吗?”暮青问,眉头依旧深锁,“我有一处想不通。凶手将人当猎物,享受狩猎并掌控生死的乐趣,他为何会以轻功离开?在空中高来高去,难道不惧被军中岗哨发现?以他的胆量,他自是不惧,但他肯定不喜欢被人发现。因为他享受掌控猎物的乐趣,万一被发现追赶,那他就成了猎物。他不会喜欢这种感觉,享受不到掌控的乐趣或者破坏这种乐趣,会让他变得狂躁,我想不通他为何会做让自己狂躁不喜的事。”
用轻功离开,她想不通。
砰!
鲁大忽然一拳砸在了树身上,枝叶哗啦啦下了场雨,劈头盖脸落了一身,他转头,眼底血丝如网,带着那满头满肩的枝叶,看起来似山中野人,颇为吓人。
“有啥想不通的,这狼崽子就他娘的是胡人!”鲁大怒道。
暮青微怔,瞧了眼树身,那树身已裂,鲁大的拳正砸在那脚印上。她眸中清光一亮,问:“将军是凭轻功断言的?”
她从凶手的心理、作案手法等方面推理是不会有错的,如果有漏处和想不通的地方,必定是她不擅长之处。那就只有轻功了,她不懂内力。
果见鲁大一脸狰狞嘲讽,“哼!高来高去?小胡崽子高得起来吗?漠北之地,黄沙断岩,树少草荒,他们那一路的轻功跟咱们不一样,就他娘的踏着沙壁走,跟黄蜥壁虎似的,高不起来也飘不起来,就是蹦得快,高度顶多一人高。就他娘的这个高度!”
鲁大又猛一砸树身上的脚印,木屑齐飞,汉子的粗拳陷入里面,将那脚印砸得没了影,“别的老子瞧不出来,这种高度的轻功老子太熟悉,在西北待了好几年,瞧不出来老子就是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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