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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夏老爷同苏先生的建议,赵长卿并没有急着入伙药商的事,倒是许大老爷有些迫不及待的下帖子请夏文赵长卿夫妇品茶,连带着梨子一并请了。
说来赵长卿成亲时,许大老爷还送了厚礼,不仅是因为赵长卿在他药行进药,两家有生意往来。还因大家同是土生土长边城人,赵家是小官宦之家,两家算是拐着弯儿的亲戚,许大老爷是生意人,长袖善舞,自然有交好之意。再者,赵长卿自己颇有产业,甭管外头人怎么说赵长卿,许大老爷能混到今日,绝不是人云亦云的眼光,他觉着赵长卿挺能干。这年头,什么都不如银子有用。赵长卿手里有银子,就有底气。
只是,许大老爷再料不到赵长卿这般神通广大,能与少将军攀上交情。
边城与西蛮关系紧张,许大老爷为了能在药草上发一笔,连家里的户籍都入了商籍。结果,许涣得罪了林老板,连带着药行生意都受到牵连。许大老爷也没少被合伙人抱怨,一怒之下敲了许涣一顿,只是,就是把许涣敲死,失去的生意也回不来了。这两年,许大老爷没少找门路,想着多弄些军中份额,奈何能做军队生意的商家,哪个不是神通广大、精明过人?谁料得,天上忽就掉了馅饼下来。
这样的机会,许大老爷怎能错过?
原本赵梨子往他这里似露非露的露了几分风声后,他琢磨着,赵长卿应该会主动找他来商量的。结果,赵长卿没动静了。或者是这女子手握重要关系,故此很是抻得住。
罢了罢了,山不来就某,某便去就山吧。于是,许大老爷亲自下帖子请了诸人来家里品茶。
许大老爷尽管非常想与赵长卿合作,到底是老江湖,并没有做出卑三下四的嘴脸,反是与赵长卿闲话起来,笑道,“当初贤侄女的调味粉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时,我就知道,贤侄女非等闲之辈。”
赵长卿谦道,“伯父客气了,我于生意并不精通,全靠梨子和李掌柜打理。”
许大老爷笑,“这已是了不得。李掌柜是帝都来得高人,与咱们边城人本就不一样。就看梨子贤侄,如今城里谁不赞他有出息。”赵梨子的确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可是没赵长卿抬举,他起不来这样快。当初赵长卿的包子铺果子铺如何关门,许大老爷是知道的。李掌柜更不消说,这原是与西蛮做皮草生意的,东穆与西蛮交恶,早断绝了贸易往来,李掌柜原是打算关门回帝都的,不知怎么同赵长卿相识,便开始倒腾起调味粉的生意来。如今更是什么神仙养容丸、胭脂水粉的都有在卖,卖的那叫一个老贵。许大太太一把年纪了,天天吃那啥神仙养容丸,一边吃,一边念叨金贵,割肉似的心疼银子。其实许大老爷建议过老妻,大意如下,“这把年纪,再怎么养容也养不回来了。这老贵的东西……”结果,许大老爷话未说完就给老妻铁青着菊花儿老脸抢白道,“是啊,这东西多贵啊。砒霜不贵,我弄二两来吃吃,以后都给你省下了。”自此,许大老爷再不敢就这割肉的神仙养容跟老妻发表任何意见。
许大老爷正回忆赵长卿那卖的比金子还贵的神仙养容丸,听赵长卿笑,“伯父是咱们边城药材商会的行首,我那小药堂,平日里多亏伯父照顾。”许大老爷为了在军需药材上分一杯羹,自家必须入商籍,为此还把有举人功名的许涣出继了出去,也就难怪这般着急了。
许大老爷笑叹,“哪里说得上照顾,何况我也不只是为了贤侄女,还有二姐儿……”说着,许大老爷不禁黯然,道,“我就那一个妹妹……哎,叫贤侄女笑话了,不说这些扫兴的话。”许大老爷温和的望着赵长卿,温声道,“贤侄女并不是欣慕钱财之人,何况以往并未听说贤侄女想做药材生意,我私下忖度,贤侄女想着做药草生意,应是有原因的。”
“贤侄女有事先想到我,我也不能拿糊弄的心待你。”许大老爷敢请赵长卿来家中,自然是摸准了赵长卿的脉,直言道,“冯简此人,成不了大气侯。这军中生意,向来是咱们西北人的地盘。我年轻时在药行做伙计五年,一路到管事、大掌柜,足有二十年,到自己出来单干,这又是二十年了。该有的运气、该流的汗、受的累,一样不少,方有今日。这西北,不只一个边城,远的不说,甘肃府多少大商家,世代都是做军中生意的。冯简是巴结上了少将军的小舅子,如今又娶了少将军的妻妹,自觉有了靠山。只是贤侄女想一想,少将军的小舅子原是在军需处做官的,因他行事不检,官已革了。革他的官,若非将军府点头,谁敢呢?要我说,冯简这靠山就不稳。你别看他如今像个人儿一般,外头瞧着有些噱头,可实际整个军中粮草生意,他能占的不过十中之一罢了。他如何敢说把持了军粮生意?若一个初出茅庐不过六七年的小子都能把持了军粮生意,咱们这些老东西也不必混了。”
许大老爷颇有几分意气,“他是想在药草生意掺一脚,为何要插手药草生意,无非是粮草生意就这样了,他再想做大,那是万万不能的。哪怕将军府掌数万大军,可也不能为了自己小舅子不给咱们饭吃。我好歹是药材商会的行首,若是冯简这般心大,有了粮草生意尚且不足,想做我的主,我也是不能答应的。”
赵长卿问,“伯父这药材生意占得几成?”
许大老爷脸上微窘,叹道,“不瞒贤侄女,我生养了不肖子,如今整个西北军中药草供应,我也只能在二十分中占得一分罢了。”
赵长卿道,“伯父已是咱们西北屈指可数的大药商了。”若不是许涣色令智昏,许大老爷的生意不止于此,大概也不会似如今这般急着与她联手了。
许大老爷感慨,“干了一辈子药行,也只爱干这一行,只懂这一行。”
赵长卿道,“伯父是知道我的,我不大懂经营,就是梨子,于药草也不精通。这一行不比别的,外行人轻易干不得。我也不打算拿银子入股,少将军那里,我倒是可以代为引荐。”
许大老爷心下一喜,他知道赵长卿这是吃干股的意思了。他舍得给赵长卿干股,让他喜的是,赵长卿没有插手他经营的意思。许大老爷半点不含糊,道,“市面的规矩,少将军那里的关系疏通好了,贤侄女占两成干股。咱们不是外人,我做主,给贤侄女两成半。”
赵长卿道,“我只要两成,不过,伯父要跟我保证,不能与冯简合作。”
许大老爷一诺千金,“这是自然。”
生意谈好了,说起话来就愈发的投机,及至赵长卿一行告辞,许大老爷亲送出门。还将自己学医的长子介绍给夏文,笑道,“老大跟着林家药堂做了几年学徒,医术远不及夏大夫精湛,你们都是年轻人,咱们不是外人,多走动才好。”
又说了一会儿话,方热情的送走了赵长卿几人。
许海是家中长子,最为父亲倚重,随父亲回了书房,许海问,“父亲,那事可说妥了?”
许大老爷拈须而笑,道,“八|九不离十了,就看赵老板同少将军交情到底如何了。”
许海倒了盏茶捧给父亲,道,“我倒也听说赵老板常去青云巷给少将军的外室看病,只是不想竟有如此交情。”
许大老爷叹,“有本领的人,到哪儿都有本领。先时还有人笑话赵老板去万花楼诊病……”陈少将军的外室就是万花楼出身,听说陈少将军宠的了不得,这都好几年了,仍是放在心尖尖儿上。只是那外室轻易不见人的,等闲没人巴结得上,赵长卿这是近水楼台哪。至于赵长卿此举是不是有违礼法,哪怕赵长卿真的违了礼法,今日许大老爷也得远接近送、笑脸相迎的热络着。许大老爷忽有所悟:或许这个小小女子甚至根本未将礼法放在眼中。
真是……
梨子还有事,先一步走了。
坐在车里,夏文悄声对赵长卿道,“咱家本不缺银钱使,若不是因着冯简,我看你原也无意插手药草生意。这两成干股不如给了青云巷,再怎么说,托少将军办事,不好不孝敬些什么的。”
赵长卿笑,“咱们想一处去了。”她是想给瑶瑶,让瑶瑶留着傍身。
夏文握住赵长卿的手,笑,“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赵长卿道,“咱们在狮子街绕一下,上次公公不是说羊头李家的羊肉味儿好么,咱们正顺路带些回去,给老人家下酒。”
夏文低笑,“父亲晚上一喝就多,挨了母亲两回念叨。”
赵长卿笑,“你要劝着老人家些,倒看老人家的笑话。再者,二弟也要考官学了,如今天还不算太暖,卤肉放得住。他念书念得晚,到夜里,用卤肉下碗面条,吃了暖和不说,也亏不着身子。”
两人低语说话,待买东西时,夏文挽了赵长卿下车,道,“岳父也好这一口,多切二斤一会儿叫永福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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